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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尸要价》张轶:我没造假 作品没瑕疵
2010-08-26发布
转载自:南方都市报


8月18日,张轶在“金镜头”颁奖仪式上

  对话人:张轶

  《挟尸要价》照片的拍摄者,处于舆论漩涡中的原荆州当地媒体摄影记者张轶。

  这次没有录音,是我人生最重大的错误吧,这个社会啊,想做点好事,说点真话,好难。

  旁白:找张轶的人太多了。以至于他的电话停了机,人也离开了长沙的报社。几经辗转,我才在外地一家大学附近的咖啡馆,与他面对面。

  这是一张很年轻的面孔。他才刚刚毕业一年,就经历了被人威胁,不得不更换工作的遭遇,也以一张震撼人心的新闻照片《挟尸要价》获得了中国新闻摄影“金镜头”年度新闻图片大奖,随之而来作者是否存在作假的争议又传的沸沸扬扬。

  我们谈这张照片的出炉,谈他的新闻理想,也谈这场质疑背后的是是非非和深处漩涡中的他的感受。

  “圈内的老师们鼓励我参赛”

  记者:获奖本来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而你却因此陷入了别人漫天的质疑和非议中去,别人一遍遍在追问你有没有说谎,当时的细节是什么,我不知道面对这些追问,你的感受是什么?是苦恼吗?

  张轶:是厌烦。一个很清楚的事情,现在好像越来越复杂,一遍遍回答,一遍遍问,我很厌烦。刚开始的时候电话不停响,我怕记者乱写,只能一遍遍的去解释,慢慢的,身心已经比较疲惫了。

  记者:现在已经变成了对你个人诚信和职业道德的怀疑。

  张轶:其实我并不是很烦这个,我是不愿意一次次去回想当时的情景。是真的不想这样。

  记者:以这张照片参赛,是你的意愿吗?

  张轶:是圈内的老师们鼓励我参赛的。那是去年的事,我那时候还在荆州本地的媒体,不方便公开身份,老师们鼓励我用了真真的化名参赛。

  记者:你有没有想到过会获得大奖,而且会引起那么多的争议甚至非议?

  张轶:我是学新闻的,据我所知,这种揭露式的照片获奖率不高,所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参赛的,并没有抱着获奖的希望,更没有想过拿大奖。

  记者:什么时候知道获奖的?

  张轶:后来接到组委会的电话,核实这个照片是否真实,然后一直到网上看到公示,我才知道得奖了。后来组委会老师鼓励我用真名站出来,对我的遭遇也满同情的,我想就用真名吧。就公开了。

  记者:此前你是没有暴露过你的工作单位以及身份的?

  张轶:是的。我一直参与了10·24事件的后续报道,但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张照片是我拍的。包括那位提出质疑的长江大学宣传部部长。

  “用的是别人淘汰给我的设备拍的”

  记者:当你知道自己得到了这个大奖的时候……

  张轶:很意外,非常意外。这是很多新闻摄影工作者梦寐以求甚至为之奋斗一辈子的奖项。能够获奖真的很不容易。没想到很多大奖都陆陆续续落到了我头上。

  记者:你觉得它获得这个奖项,是实至名归吗?

  张轶:它在艺术处理方面并不突出,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新记者,也是用的别人淘汰给我的设备拍的,这张照片只是视觉冲击力好一些,所以非常意外。

  记者:我也听到一个声音,那张照片包括后来公布的很多照片,都让我们看到了英雄的尸体的暴露,这让大家会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觉得你是在拿他们的照片来博得眼球……

  张轶:这种声音我听到过,他们认为这是对逝者的亵渎,怎么说呢?对一个摄影记者来说,我也考虑到这一点,当时拍的照片也很多,为什么选择那一张,我就是考虑到家属的感受,只用了一张英雄只露了一截胳膊的,我个人的观点,这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从新闻要素里面,这张图对“挟尸要价”的主题的诠释是比较准确的。

  记者:也就是说,你仍然认为,用挟尸要价这四个字来给这张照片命名,是恰当的?

  张轶:直至现在,我仍认为是非常恰当的。挟尸要价是描述了一个过程,是以陈波为首,王守海受雇于陈波为辅,他们是一个利益集团,只是分工不同利益不同而已,目的都是一个,要钱。

  “我确定和确信他说了(那句话)”

  记者:现在大家都认同挟尸要价这个事件是存在的,但关于这个照片最大的争议就在于,这张照片能否反映这个事件的主题,照片中的主角王守海,他有没有说过“我只听老板的”“钱不到位就不上岸”的话,以及他是否知道死者是英雄。

  张轶:这是不可能的。他****知道,绝对知道。而且荆州市政府的处理决定也说明了这一点,他们是明知道的。我到了现场第一眼就是船停止了打捞,岸上的群众和大学生在哭着,跪着向王守海诉说同学是为了救人才下去的,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记者:到现在为止,你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存在对当时照片所拍摄场面的误读?包括无意的?

  张轶:你指的是哪一点?

  记者:王守海的手势?还有是否说了那句话?

  张轶:我确定的说,他说了,钱还没到,我听老板的。我确定和确信他说了,因为他距离我并不远。他还说烟都不给一根抽,还捞什么?

  记者:你觉得他并不是无辜的?

  张轶:完全不是这样。他明知是大学生因救人而落水的,而且他是听到了陈波不让上岸的指令的。

  记者:作为你,你觉得你是否存在着去曲解、误读别人的手势的情况?甚至是不知道的、猜测的?

  张轶:没有。我是一个记者,我做的是我把我听到的,看到的,用镜头表现出来,告诉读者。

  记者:你觉得你能保证你拍摄的,你听到的,都是真实的?

  张轶:我能够保证。虽然不至于用人头保证。但是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我没有去刻意造假。为什么现在成了一个完全解不开的谜呢?我也很纳闷,不是我一个人在现场,那天很多媒体记者,也有很多摄像的。

  “现在大家把我推到了塔尖上”

  记者:你很幸运,获了这么大一个奖,随之而来的又是种种的争议,非议,甚至对你职业道德的怀疑,我不知道对这些,你怎么看?

  张轶:我对获奖本身,是看的很平淡的。我在乎的是圈内人对我的认可,这个已经远远超乎了我的期望值。对我的认可越高,我的压力越大。这么多的荣誉,我不知道对我的记者生涯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大家把我推到了塔尖上。

  记者:而且是骑虎难下。

  张轶:对。骑虎难下。没有愉悦的感觉。

  记者:即使没有这场关于照片真假的风波?

  张轶:是的。感觉给我的荣誉太多了,我怕我承受不起,会飘。

  记者:这场获奖之后的风波更是出乎你的意料吧?

  张轶:引起争议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是我没想到是长江大学的宣传部长来质疑真假问题。

  记者:你预料的是什么?

  张轶:我想会有人争议它应该不应该获奖,但不是质疑它的真实性问题。这个超乎我的预料。

  记者: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张轶:很复杂的....刚开始我懵了。毕竟我刚毕业,我还没有那么多经验去处理。后来我就把那些照片都公布出来,现在我压力越来越大。其实包括我,我现在都不愿意回忆当时的事情,在场的拍照的时候,我哭过,每个人都哭过。现在我不得不一次再次回忆。这是很痛苦的。当时只是想把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揭露给别人看,这才是对英雄的亵渎,我只是想撕开真相,后来屡屡获奖之后就压力越来越大,以及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了。

  “我认为没有(瑕疵)”

  记者:这让你对成名之后的生活有点害怕了吧?

  张轶:害怕,有。害怕被报复。

  记者:你害怕这个事件本身带来的报复,而不是别人对你的诚信的怀疑?

  张轶:是。我最大失误是没录音。

  记者:他们的威胁真的有这么可怕吗?你觉得你有没有有意无意放大了这种威胁?

  张轶:没有没有。这不是我自己想象的,而是我的同事朋友传递给我的信息。而且不止一次。

  记者:包括你离开那个报社?

  张轶:对,同事都劝我赶快走。

  记者:这张照片这个奖带来很多东西,包括你个人生活的改变......如果事先知道后面的这些争议,还有这些你所说的威胁,你还是会坚持公布它和去参赛?

  张轶:这个问题我没想过。我当时只是想公布真相。

  记者:如果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去重新选择?

  张轶:真的没想过,但是,当时发出这个照片的行动,我没有后悔过。

  记者:你从来没有担心过它在真假问题上会出现问题?

  张轶:没有。因为它是事实存在的。

  记者:从整体事件到细节,都是没有瑕疵的?

  张轶:我认为没有。

  “我在乎的是我的清白”

  记者:这件事情会如何收场,何时收场,你心里有预期吗?

  张轶:我也不知道会如何收场。我也很矛盾,我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再发照片,那是对逝者的伤害,再做解释,也不能挡住别人的质疑。我想最根本的,还是我那种照片,触动了很多人良心的底线,这是一些人所不能接受的。

  记者:你觉得这个事件会有一天水落石出吗?

  张轶:我不知道会不会。但是感觉这个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它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记者:已经超乎了你承受的范围了?

  张轶:是的。

  记者:你父母怎么看这个事情?

  张轶:我没有敢告诉他们,可是他们昨天看电视看到了造假的事情,就打电话给我,第一句问我在哪,是不是出事了。我说没有,他们说,他们支持我,相信我。

  记者:你现在所供职的报社,他们也组成了一个调查组在调查这件事,我不知道,你的上司,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他问过你吗?

  张轶:领导和同事们一直都很支持我。

  记者:现在很多记者,也包括你所在的单位,都在调查此事,包括金镜头组委会刚刚结束调查,你担心这些调查的结果吗?

  张轶:没有。我把我掌握的证据提供给组委会,至于什么结果,我没有想过。没有担心过。因为它事实存在的。不能说我很自信,但是它是真实的。

  记者:真的没有?

  张轶:没有。

  记者:如果不是你希望的结局?

  张轶:我没有想过结果。其实拿走奖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是我在乎的是我的清白。这是最重要的。

  “没有真实,就没有一切”

  记者:听说颁奖那一刻,你哭了。那时候的感觉是什么?

  张轶:我是被那个瞬间感动,流泪了。是评委和我对话,其实当时我都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可是当时又一次屏幕上看到了这张照片,其实我很少看到这张照片。

  记者:为什么?

  张轶:我每一次看到它,都会看到那些丑恶的嘴脸。那时候聚光灯很强,打在我脸上,忽然大学生哭着喊着的镜头又闪在我眼前,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很久没有去想去看了,又一次又看到了那个场面,那是一种真情流露吧。

  记者:回忆起事件发生的那天,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张轶:就是大学生哭诉的场景,他们跪着,求着,可是他们(捞尸者)很麻木,只认钱不认人,这是对我最大的震撼。因为我才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碰到过比这还震撼的事情。人的生命和金钱在一起比较的时候,金钱是高于生命的。我很愤怒,在场的人也很愤怒。

  记者:你刚才也告诉我,你不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为什么?

  张轶:我不想看到那些嘴脸,比尸体更丑。他们只认钱,只谈钱,不管地上跪着求着的人。我还听到群众说,他们还说死了人才捞,活着不捞。这是我听说的,不是我亲自听到的。这个场面摧毁了我对人性存在的美好愿望。

  记者:这张照片的争议的意义,也在于提起一个老话题,就是新闻照片细节的真实性的问题。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张轶:新闻的第一要素就是真实性,没有真实,就没有一切。

  记者:这是你做每个报道都坚持的底线?

  张轶:是的,包括现在。

  记者:你是个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新闻工作者,你喜欢这个职业吗?

  张轶:参加工作一年多,经历了很多,每天都会看到生与死,就像做梦一样,但是,对这个新闻职业还是难以割舍。可以说,用手中的相机为老百姓做些事情,为需要帮助的人做些什么,这是一种安慰。

  记者:你是个有英雄情结的人?

  张轶:是的。希望现在这种争议尽快平息,我想快点回去,和同事们继续并肩作战。

  “想说点真话,好难”

  记者:那位老人王守海,遭到社会的谴责、媒体的骚扰,客观上给他带来麻烦,打扰了他生活的平静,你会觉得有歉意吗?

  张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个利益集团,分工不同,可,干事目的却是一样的,把金钱驾驭生命之上。这就是我的态度。我相信现场有目击者会能说出真相的。

  记者: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说明他的确说了那句话。

  张轶:这是我最苦恼的地方。这次没有录音,是我人生最重大的错误吧,这个社会啊,想做点好事,说点真话,好难。我真不知道揭露这样事是我错了,还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记者:你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你做错了某件事情,你是那种有勇气认错的人吗?

  张轶:平时我要是做错了事情会道歉的,至于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去造假,我处理得没有失实,我没有错,因为这都是我亲身经历并刻骨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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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尸要价, 张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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