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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野生摄影在路上,抓瞎随拍
2019-04-09发布
转载自:达西

  出发走318的前一天晚上,开会,要每个人讲讲自己是什么性格,张宁说自己,六个字:“会讲究,能将就。”这是句接着地的人话,他就是这么一人,这么个性格,随遇而安、拎得清,反正都可以。“不能需要你讲究的时候,你将就;让你将就的时候,你一直讲究。”

 

  就这么着,去年夏天,他和团队一起上路了,没喊什么豪言壮语,这种事情他太不擅长了,就带着一部并不牛逼的相机,开着自己的车,50天,拍了我们完全没见过的318出来。很多人是从微信朋友圈看到他的作品的,不是震撼人心、艺术大师、壮阔山川、民族风情的,是日常、有情感、放松的,去地域化的人事物,局部的、细节的小心思。

 

  一个在拍摄上没有宏大野心的人,不会面面俱到,八面玲珑,但有作为一个人该有的分寸感,会分场合,会识趣,尽量不给人添麻烦,也不让别人尴尬。观察细碎的日常,获得陌生的经验,凝视这种陌生,用镜头语言呈现出来。

 

  嗯,这很张宁。

 

  张宁不是西部山川的疯狂爱好者,没有那种亢奋激情的“必须、一定”,只是正好要去,可以拍,从没有想过什么拍到***。这让他能冷静、克制,不功利、不讨好地去观看所经之处的人事物,“他们和我们一样,区别都是曾经去过的人他们主观的定义,他们总说藏地的人多虔诚,看得多开,多豁达,我觉得那只能代表他个人。”

 

  他说自己的照片,基本都是抓瞎抓出来的,正好那个状态在那里,那个人在那里,就拍到了。“真的不知道能拍到什么东西,只有去了才知道,碰上什么就拍什么,随遇而安,碰不到就拍不到了。”如果一开始就计划好,准备好,在他看来,就没有意义了。
 

  回想印象特别深的瞬间,张宁想到的是七十二拐遇到的三个小孩。“前年我们也走过318,只要碰到小孩,给他拍照,他就会要钱,我经过这三个小朋友,觉得他们脏脏的,又很腼腆,想拍下来,拍的时候他们开始摆姿势,拍完并没有人过来问我要任何东西。”张宁当时坐在车里,说有点难受,于是大家给了孩子们很多吃的。“我的预设是,他们就是为了有所求才这么做,其实他们不是,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在那里玩,拍照的时候,他们也很拘谨。我只是用惯性经验,带着偏见去看他们了,其实人家并没有。”

 

  张宁喜欢在安静处观察人,拍人,也很擅长捕捉人的情绪。“情绪这种东西,说得*简单就是高兴或不高兴,不是说所有人在那里笑,我都想去拍,只是正好这个人的笑,感染到我了,我会去拍。”他在色达的山上抓拍到一张照片,两个人各看各的方向,漫无目的,他拍下后,给他们翻看自己之前的照片,翻到了前几天在白玉县亚青寺拍到的一对骑摩托车的父女,那个人说,这对父女是他的亲戚。

 

  抓瞎的惊喜。没有任何心理预期,突然来了一个东西。可能今天一天什么都没拍到,明天拍了很多,不是准备来的,准备好了,就不会惊喜了。用老王的话说是:“我们以前看过一家咖啡馆的slogen:遇见就遇见,错过就错过。”

 

  一路上,张宁每天会整理照片,把当天的废片删掉。按了将近一万次快门,拍了五六千张照片,***选出能用的五六百张。每隔半个月或一个月,回头看,当天觉得好的照片,不满意了。“我看不上我过去的照片了,不能说现在一定比过去好,可我想比那个时候好。很多照片,你在手机里看,觉很不错,一旦放大,很多不好的东西也会无限放大,比如旁边有个大的矿泉水瓶,我当时为什么没有看到。虽然后期ps都可以做,但我想的是,前期能拍好,尽量不去做后期。”

 

  和传统的记录摄影不同,张宁的创作在纪实风格上,加了个人的主观创作和思考。他在路上拍过一张电线维修工的照片,这张照片有张原图,地面很低,拍照角度显得它在很高的地方,像在云中漫步一样美。“其实,摄影技术在骗你,只是一个构图,让你觉得他在很高的地方。我会放裁剪过的照片,让读者无限想象,有多高,下面有多深。但是如果有照片分享会,我会告诉大家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我会这么拍,这么构图。”

 

  这就是张宁,诚恳,说大实话。“我完全没想过别人会不会喜欢这样的照片,我就是选那张让我*舒服的照片,它可能没有多大的含义,或让人一看很震撼,但能让人舒服。”
 










  之所以用野生定义张宁,因为他非科班出身,在这之前完全没想过做摄影;开始拍照了,也没去混所谓的摄影圈;此外他的视角和状态,也都是野生的。

 

  2017年年底,张宁、老王两口子把做了八年的咖啡馆转手,四处晃荡。完全没想过做摄影,一次店里活动,朋友来拍照,张宁忽然觉得有点意思,就弄了个微单,试试看。“好像是有个定理,你在某个专业领域是个白痴,什么都不懂,你的进步非常非常快,那个叫愚昧高峰,那个时候我进入一个顶端,觉得自己拍照好牛逼,那个时候,每天拍照修图,然后发上去,等着人家来点赞,虚荣心爆棚,没有100个赞,晚上都睡不着觉(笑)。”

 

  他自己说是愚昧高峰,说自己是白痴,其实,不是这么个事儿。他在杂志工作过,有知识储备,有一些通识,有视野,有能力在日常的世俗世界里发觉捕捉到美感,在面对的任何世界里都能找到这种美感,恰好,这个时候他拿起了相机,有了表达工具和出口。

 

  老王说之后他们拍的很多地方,大家留言*多的是:“怎么感觉我们去的不是一个地方呢。”其实就是观看视角不同,不管去哪里,张宁都有自己的视角,他的拍摄角度,别人永远偷不到。“别人的拍摄角度,我也偷不到。我会看人家好的作品,但我拒绝学习别人的构图,网上很多课程,教你如何构图,构图怎么学啊,你不可能学得到啊。”

 

  张宁说他希望拍出陌生感,当地人的陌生感,“比如你一直在成都,你很习惯成都的街道,我拍了你会发现,这个地方原来还能这样,这就是陌生感。”当时他在强巴林寺拍了很多辩经的照片,后来全删了,他说一旦放大,就觉得没意思,他说现在只要看到西藏经幡的,都觉得很没意思。“这是我个人的观点,我希望去地域化,拍出新意出来,不要一直是那个东西。有一种暗藏的小心思、小趣味,但不要直接暴露到你面前,它有寓意在。”拍大事件、大场景,有另外的人去做,张宁说他不希望把精力消耗在这里,他要的是舒服、有温度的东西,要自己的视角。
 

  前些日子张宁去香港工作拍片,回来后问他交到朋友没,他答:“我不喜欢交朋友。”采访的那天,他讲起这个场景,接着说:”其实在那种状态下,是应该要去交朋友的,你交了朋友,可能你的活会更多,你的人脉会更广,但我觉得,我不交朋友,我自己会更舒服。我舒服,更重要。”很多时候,这是他在人群中的状态。把该拍的东西拍完,没自己的事情了,就出去兜风了。“大家互相加个微信,交换名片,没事混混圈子,加各种群,很累,不干这个事情,我也能活得下去,那我宁可选择不干。我也不觉得好像不混摄影圈,我就活不下去,我就拍得不够好,一定要混摄影圈,我才能进步。”

 

  这么个德行,就有了野生的状态,有了自在舒展的,不卑不亢的照片。

 

 





  张宁说自己现在的拍照状态:愚昧高峰后后很快就下来了,进入一个绝望谷底。”他说绝望是知道很多照片都不满意,但不知道怎么拍得更好了。

 

  琢磨着突破,去年年底开始,他有了第一个自己的摄影项目:简易移动影棚,拍人像。是因为当时张宁无意中看到一部纪录片,一个摄影师给人拍肖像,没有复杂的设备,就是一个背景布、一个灯、一台相机、一个人,能把每个人的状态拍出来。张宁说,那就尝试看看,于是,从身边*亲近的人开始拍,现在拍了有30多个人了。

 

  “开始真的不会拍,拍大人好难啊,拍小孩,让他哭和笑,都很容易,可是大人太聪明了,每个人都很聪明。我一开始也觉得,我能拍到你*真实的状态,后来发现,那不叫真实,只能说那一刻,你是自然放松的样子。”张宁在这个项目中拍过盲人,原以为他们不看镜头,会很好拍,拍了才发现很难,他们对光有很强的感知。没有人会拍照,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一直抓拍,有的人拍一下午,一两千张照片,选一张他觉得*舒服放松的人像出来,“不一定是他本人想呈现的那一面,可能是我想让他呈现的这一面吧。”

 

  在这个过程中,也会有被拍摄者把他当作可靠的树洞,说一些平常不能说的话,发泄一下情绪,而他呢,就听着故事,尽可能拍到人*自然的状态。他慢慢觉得:人都活得不真实,带着面具,有时那面具摘不下来,都长在脸上了。

 

  真实是个伪命题。

 

  张宁聊到了旅行节目《奇遇人生》里朴树去古巴的那一期,骑摩托那一段,朴树实在不想骑,导演组一直要求他,***他都要急了,对着摄像机说,“我真不爱录这节目,你说想让我舒服,其实我不舒服,你说让我自在,我没法自在,没法调整,对于我来说,我*自在的方式,就是我一个人待着。”后来他坐上了摩托车,在古巴的风里走,整个人都放松了。张宁说他特别能理解朴树那种状态,很多时候他也是这样。“我遇过这样的场景,所有人都在怂恿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真的很讨厌,这个时候,我是坚决不做的。也有可能我去做了,我会觉得挺放松的,但我跨不出那一步,这是我的性格缺陷吧。我是发自内心佩服那种很会社交的人,但我不行,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

 

  那就接受这样的自己,随着自己的心性来。运气不错,张宁找到摄影了,摄影让他去到陌生之地,去凝望山川大地,拍摄琐碎日常,帮助他保留了对生活、对人的好奇心,也让他有了和世界交流并表达出来的通道和出口。

 

  拍照也就这么一两年的事儿,张宁也不急,老王说:“我们开咖啡馆那会儿,生意好的时候,天天有人打电话来要加盟,我们说只做一家店。”

 

  “慢慢来,比较快。”

 

  正说着,一旁的张宁在手机备忘录里翻了很久,翻出了他记下来的一段话,是饶宗颐先生说的:“做学问和做人,都要耐得住寂寞,要有平常心态,要守株待兔,不能急功近利,积极追兔子的人,基本上没追到兔子,而我靠的是在树底下,当有兔子过来的时候,我马上扑上去而已,我这一辈子,活了一百岁,也不过抓了一两只兔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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