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秦皇岛，北戴河
阎雷：一个法国摄影家的中国梦
本文2023年6月首发于中国摄影报
撰文：马小呆
摄影：阎雷
人类的、彩色的、热情的……在和阎雷（Yann Layma）的对话中，这几个词语反复出现。这是这位虽然来自法国却有一个地道中国名字的摄影师对自己作品特点的总结，也是他终其一生试图在中国追逐摄取的影像之源。
回顾新中国成立后来到中国拍摄的外国摄影师——亨利·卡蒂埃-布列松、马克·吕布、勒内·布里、布鲁诺·巴贝、伊芙·阿诺德、久保田博二、秋山亮二，其中不乏名声赫赫的大家，但若论作品的数量、拍摄时间的长度与拍摄地点的广度，阎雷依然不遑多让。
1988，北京，长安街
1985，湖北，武汉
自1985年起，阎雷以独立摄影师的身份来到中国，直至今天，依然每年往返于法国与中国。谈到为什么选择摄影，阎雷表示这对他来说最初只是一种治疗手段。
青少年时期的阎雷深受躁郁症的困扰，他的医生同时也是一辈子的朋友，给他开了一剂特殊的药方——去拍照片。
而当阎雷学会摄影后，他就一门心思要来中国。彼时的中国刚刚开始改革开放，正在对外签发第一批旅游签证，阎雷当即抓住了这个机会。
在我看来，阎雷对中国的感情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他多次表示自己曾经做过一个关于中国的梦，然后就再也忘不了“去中国”这件事了。或许这就是艺术家吧，灵感总是来得神秘莫测、不可名状。
1986，北京，天坛公园
1987，郑州
在近40年的时间里，阎雷几乎走遍了中国，他还娶了一个中国妻子，有了孩子，甚至在北京鸟巢体育场旁边置办房子安了家。
就像那些总被称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的外国人士一样，阎雷几乎是一个“中国通”。他说中文，喜欢吃宫保鸡丁、糖醋里脊和北京烤鸭，认为中国“很安全、很卫生、很轻松”——尤其是这最后一点，被阎雷反复强调，也体现在他拍摄的照片里。
1998，陕西，延安，婚礼
1985，北京，故宫
略微翻看过阎雷拍摄的照片，你就会发现，被他拍摄的每一个人，都处在一种轻松自在的状态中，即使直面镜头也是如此。那些人或许觉得这个拿相机对着自己的“老外”长相有点奇怪，却依然没有因此变得警惕与紧张。
这大概与阎雷的拍摄手法有关。他曾经与马克·吕布一起在中国拍摄，当时的他被教导“不要看他们的眼睛”“要像个笨蛋一样慢慢移动”。所以，或许就在那些被拍摄的人们心生疑虑的时候，阎雷就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他的工作，默默离开了。
1988，大同
1985，北京，天安门广场
目前我们可以看到的阎雷关于中国的照片，基本上是他在八九十年代拍摄的。这些照片着重呈现了一个个充满活力与色彩的生活瞬间：
人与汽车可以肆意穿行的北京长安街、长椅上搂抱在一起的亲密情侣、深圳街头的巨幅彩色计算机广告牌、人潮如“下饺子”般的热闹沙滩……
这样丰富多彩的生活场景无疑与改革开放的国家政策息息相关，然而与许多同时期拍摄中国的外国摄影师不同，阎雷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那些宏达的主题与叙事方式——少有官方事件、鲜见大人物出场。
阎雷最常做的，只是利用相机和镜头，努力将自己敏锐的观察触角延伸到彼时普通中国人生活里的边边角角。而这个特点，在阎雷最新出版的《昨天的中国：增订珍藏版》中则体现得更为淋漓尽致。
1986，北京，颐和园
1988，深圳
与2015年初版的200多张照片相比，最新的增订珍藏版又增补了100余张首次在国内发布的作品。在我问及为何之前没有选用这些新增补的照片时，阎雷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并耸了耸肩，似乎在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好照片没有选上。”
事实上，新增补的照片确实精彩依旧，它们延续了阎雷作品的一贯风格——充满生活细节并且具有普世的人文色彩。
无论是在北京交道口某小学鼓乐队排练的现场，还是在重庆码头一位正在化妆准备乘船去上海美容沙龙工作的乡村妇女身旁，亦或是洛阳街头卖烧鸡兔肉的小吃档口，阎雷似乎总能隐身其中，不动声色却又精准无比地定格瞬间。
1999，北京，交道口，孩子们在学校院子里敲鼓
1997，重庆，一位年轻的乡村妇女正在化妆，接下来她将乘船去上海，和妹妹一起在美容沙龙工作
1998，洛阳
看着这些照片，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个“老外”在八九十年代的中国现场按下的快门，而与此同时，你只会被画面中丰富的细节冲击得应接不暇。
那些时代的注脚与记忆的色彩，伴随着一次次读图的过程，被一遍遍复写与铭记，直至刻印在每一位观看者的内心深处。
1989，柳州，三江，独峒乡，八协村，过年
1986，辽宁，沈阳
最后，阎雷谈到了自己正在计划出版一本新书，主题是“今天的中国”，将汇总自己2000年以后拍摄的照片。尽管他反复表示，自己“拍得太少”，我却依然期待看到这些作品。
因为我很好奇，在抛却了悠久时光赋予的神奇魔力后，阎雷拍摄的那些中国人生活中的细节与色彩，是否还能打动人。
那么，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2023年4月，阎雷在映画廊举办新书分享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