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的作品
马良为他的“移动照相馆”计划绘制的设备清单图
以马良的话来说,他现在已经“离群索居”——自从威海路696创意园区关闭后,他把工作室搬去了松江泗泾。采访当天,他一早从松江赶往宝山,再从宝山直冲浦东金桥,最后再来到他最新展览《移动照相馆》的展出地,外滩18号的18画廊。
马良形容这是一次“翻山越岭”的采访。在他看来,搬去郊区,让他有些脱离这个社会,他希望用《移动照相馆》这样“桃花源”般的形式,把艺术中最美的那部分,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通过创作,展现出来—这是马良内心细腻的一次诠释,可他却说得霸气:“让我把高高在上的艺术从神坛上拉下。”
消除对弈关系 只当一个幕后影像记录者
这次在18画廊的展览,其实是马良2012年摄影计划的预演——过完春节,或过完情人节,马良将带着他的5个兄弟,驾驶一辆
长4米,宽2米,装满器材的大卡车,再加一辆载人面包车,花7个月的时间,沿着国道一站一站开,穿越中国,到包括上海在内的55个城市,为他生活在各地的朋友们拍照。
一走进展厅,关于此次计划的《道具清单》作品赫然出现。“我们会带摄影摄像设备、道具、布景、服装、打印机、灯光器材、发电机等近60样器材,并把卡车作为背景,创造出一个可移动的老式照相馆。”说起这个即将动身的计划,马良一脸兴奋与期待,仿佛是个等待去郊游的孩子,内心难以压抑蠢蠢欲动的喜悦。
“我肯定,那是一次浪漫而温馨的艺术行动。”
马良表示,这个老式照相馆的摄影计划不会特别“艺术”,相反,却是充满快乐、温暖和即性。“作为一个会摄影的人,我能送给朋友最好的礼物,就是一张‘由马良亲手拍摄的照片’。我打算拍500个人,我没有办法给他们500种造型,但我可以通过老式照相馆的形式进行创作。我会准备40、50件不同的衣服供他们选择,如果他们觉得穿自己的衣服拍更好,我并不反对,如果他们觉得我的方法更好玩,那我就会以马良的方式进行。”
相比以前的作品,比如融入这次展览的一些马良旧作——2007年至2008年的《草叶集》系列、2008年的《小旗手》系列、2008年的《琥珀》系列以及2009年的《失败之作》系列——此次的《移动照相馆》消除了被拍者与拍摄者之间的一种对弈。
“在早前的作品中,我是主导,我展示我的思想,其他人都是我的演员,我是绝对的导演。可这次,主角换成了被我拍摄的朋友们,而我,只是一个站在幕后给他们记录影像的人。”马良说。
回望旧时记忆 构建“马良的奇幻世界”
其实,马良口中的这场预演,是为了让大家知道《移动照相馆》究竟是要展现怎样的概念。于是,在画廊中央,6幅名为《我的照相馆》作品都在展示同一种语言——童趣。
这些作品组成了一面有魔力的镜子。在镜子里,年轻的男女用捕捉蝴蝶的网捕捞漂浮在空中的时钟;一艘漂浮在用蓝色棉布当作河水的船上,穿海魂衫的小孩羡慕地望着漂亮的大姐姐;在粉红棉絮云彩的包裹下,热气球真在缓缓升起;身穿超人服的夫妇似乎正准备去拯救世界……这些充满乐趣的布景下,作品带来了一种戏剧性和仪式感。
“过去,去照相馆是一件郑重的事,一种仪式。有时我们以为随手可得的事,原本其实来之不易。”马良说。
在6幅作品旁,还展出了马良当时创作的手稿,而在展览现场,纸板制成的小道具被巧妙地摆放在各个位置,白兔、蘑菇、飞机……这些花心思的小道具,让展览不再只有冷冰冰的作品,整个现场充满“爱丽斯梦游仙境”的奇幻感。
马良说:“我本来还想把卡车放进来,但后来觉得太过异想天开,就放弃了。”
他透露,其实在去年,他便有了一个“搭建照相馆”的计划,“我要建造一个自己的照相馆,尽量保留传统的摄影方式,但也加入我所能提供的有趣的情景和创造性。”
在最早的696创意园区的工作室里,马良搭建了一个“照相馆“,也就是《我的照相馆》这些作品中的布景。而当这些作品刊出后,很多人纷纷希望马良可以将这个“照相馆”搬到不同的城市去,于是,“移动照相馆”的概念就从马良的脑海中出现了。
概念出来,实验立即启动,而被马良戏称“实验品”的这6幅《我的照相馆》作品相当成功。
“之后拍摄照片的形式也将是这样的——红色的帷幕、趣味的道具、复旧夸张的服装……欢迎大家来到马良的奇幻世界。”
显眼的红色帷幕是源自马良儿时的记忆。马良说,“我出身戏剧世家,父母都是搞戏剧的,小时候每天都在红色的幕布后面看那些叔叔阿姨演戏,他们一踏出去就进入角色,下台后,就都朝着我嘻嘻哈哈……当时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停顿了一会,他又说“这次我会选择红色大幕作为背景之一。或许是下意识的,有或许是对旧时记忆的一次回望。”
B=《外滩画报》 M=马良
B:你曾说,这次《移动照相馆》的拍摄,将完全不做任何后期效果,如此坚定的理念从何而来?
M:的确是这样。但对于如今充满所谓视觉效果的摄影作品,我也并不反感。其实,我最初也是一个photoshop大王,喜欢在颜色上进行后期处理。然而这一次,我要让自己不靠photoshop,就可以把照片拍得很好看。此外,今后在路上拍摄,我也没时间去进行后期处理,每拍完一个朋友,我直接在现场把照片打印出来,对方一张,我留存一张。
这次《我的照相馆》的6幅作品,就完全没有任何后期处理(除了一张要展示魔术师表演内容的作品稍稍动了手脚)。我摒弃了白光,主要选择暖色灯光,让作品的颜色很漂亮、鲜艳、饱和度很高,让我非常满意。
“移动照相馆”摄影计划的001号作品最近已经拍摄完成,是为一个从奥地利回国的探亲的朋友拍摄的。大家玩得非常尽兴,而且作品完成的效果也非常不错。
B:听说你收集了5000多张各式老照片,这些照片是不是也是《移动照相馆》的灵感之一?
M:大约5年前,我开始系统地收藏中国各个时期的照相馆照片,虽然和我的职业有那么一些关联,但其中最让我感动的,却是照片里的时间感和生命的存在感。而且,老照片中人的状态都很好玩。
我想通过这次摄影计划唤起大家的记忆。因为照相馆这个事物,随着数码科技的普及已经式微消亡。以前拍照是很神圣的事,当时很少有人有照相机,可现在摄影却很简单,每个人都拥有一台照相机,躺在床上可以拍自己的裸照,然后通过Photoshop,一张“快餐式”照片就诞生了,摄影的**感和仪式感荡然无存。
虽然现代人对摄影麻木了,老式照相馆也已经凤毛麟角,但我相信有些东西是不可取代的——照相馆摄影里那种陌生人之间即时的情感交流,以及追求照片“完美”的仪式感,总是很让人动容。
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在照相馆的拍照的经历,回想起来非常浪漫。当时文革刚结束,整个社会很凋零。然后前去了照相馆拍照,照相馆里奇形怪状的道具、各式各样的衣服、好看的假山亭台楼阁……会让当时被敌意、猜疑笼罩的人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是一种高于当时社会现状的形式。
B:相比你这些充满童趣温暖的作品,当下很多年轻摄影师的作品中却弥漫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你怎么看待?
M:
很多年轻摄影师的作品有距离感,都在讲述残酷青春,有可能是他们还未对这个社会有一定的认识,年轻人总喜欢用距离来保护自己,仿佛世界永远欠他们的。或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会慢慢长大和变化。
我一直觉得,不应把艺术看得有多么高尚和深奥,艺术也有着充满趣味的一面。很多年轻人如今早早抛开了作品中蕴涵着朴素的一面,失去了地气。我还是喜欢每天要敲敲打打,做着实际的动作,否则我会对自己的艺术价值产生错误的判断,我只是想单纯地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否则我就去开画廊了。
B:《移动照相馆》的创作跨度要长达7个月,而且要穿越中国。你会一直乐在其中,直到结束吗?
M:
我从事摄影已经有8年了,今年是第9年。我发现,近来我挺懒的。以前一年可以创作7套作品,现在是一年只有一套。渐渐的,我发现工作中,能让我产生振奋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加上如今住在郊区,我离开社会越来越远,我觉得我应该再一次进入“江湖”:穿越中国,与不同朋友见面,彼此喝酒吃饭聊天……
有时,告别安稳,进入一种动荡的生活,那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洗礼,而且很长时间在公路上行驶,势必会让人产生一种对现状的思考。
B:今后你在创作上有怎样的打算?
M:答:今年我正好40岁,又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我对自己说,需要做些神圣的事。于是就策划了这次拍摄项目。
在我看来,如果世界毁灭了,那么我在有生之年也做了一件好事;如果世界没有毁灭,那么我的朋友们会记得——在那年都纷纷谣传世界毁灭的2012,有个胖子进入他们的生活,给他们拍了一张值得纪念的照片,那也就足够了。我认为艺术的终极目的就是安抚,是给予观众某种幸福感,我一直希望身体力行的为一些人做点什么,做些真正有用的艺术,而不仅仅是庙堂之上,拍卖鎚下的那些艺术作品,我更希望可以深入到现实生活里,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艺术的快乐和分享。用个人行动和艺术工作为他人服务,不能让这物质时代的无力感把我们消磨掉。我不希望我作品只成为朋友们的电脑桌面,我期待我的作品能进入他们的生活,就如此一个朴素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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